张亚明创作评论

《中国现当代纪实文学》(1898—2022)

章罗生


卷四 从高原迈向高峰•第二十一章 “人才—科教”创作:

第四节 陈桂棣与张亚明等——安徽作家群


一 概述:安徽创作

二 陈桂棣与《中国农民调查》等

三 张亚明的《探秘第三极》等“地矿文学”

张亚明(1955— ),笔名萧枫,已发表(出版)作品600多万字。其主要创作,有长篇报告《探秘第三极——青藏高原地质大调查纪事》《中国牌矿工》《信仰与使命》《权利与良心》等6部,短篇报告集《歌颂与诅咒》《圣火与锁链》《卑微与崇高》(“地矿报告”系列)等10部,及电视解说词9部与“滇西北纪行”散文系列等。他不仅题材广泛、产量丰富,而且形式多样、特色鲜明,尤其是其“地矿文学”独树一帜:如同鲁光的“体育文学”,李鸣生的“航天文学”与郭晓晔的“空军文学”等一样,他也以“地矿文学”而奠定了其在中国当代纪实文学史上的地位。

具体而言,在“地矿文学”方面,如果说,新时期前只有李乔的《锡是如何炼成的》《走厂调》等“矿工”系列与徐迟的《祁连山下》等,那么,至新时期后,徐迟的《地质之光》,黄钢的《亚洲大陆的新崛起》与何建明的《共和国告急》《奠基者》(《部长与国家》)等则有所发展,尤其是出现了文乐然这样有系列创作(文集)的“专家”。但相对于“三农”“生态”与城市、工业等题材创作来说,它又仍是“稀有品种”。而在这方面,张亚明不但创作时间最长、作品最多,而且“与时俱进”、不断发展,有新的“发现”与更大贡献。正如他所说:“认识中国的农民就要认识中国的矿工、中国的地质人,他们是中国农民的另一种命运形态”“他们比田野耕作的农民更艰难也更具强韧的力量”。也如有人所指出:他的创作大多与中国能源、资源等有关,其文字自然呈现着“黑色”,散发着“煤气”,飘浮着“油星”。他对煤、矿、石油等饱含特别的情感,更对围绕这些静物“较劲”的“活生生的人”充满欣赏的膜拜与激情。如《初心与使命》“写出了中国煤制油的喜与忧,利与弊,成功塑造了充满冒险精神并最终改写煤制油历史的张双旺、李永旺,也赋予那些怀惴梦想的人物以生命的张力”;《中国牌矿工》“写出了转型期中国地矿人的命运沉浮,讴歌了中国地矿人灵魂中的英雄主义血质”;《历史,在含情注视》《奔涌的“三江”》和《中国:跨世纪大调查》等,则从宏观角度,扫描了我国“危机矿山找矿”和国土资源大调查的伟大实践。它们“写出了中国矿业改革的波澜壮阔和中国矿工自强不息的奉献精神,当然也不时流露出对矿工、矿业,对国家、民族的忧患意识”等。

类似作品还有,如揭示“小人物”崇高境界与心灵的《多棱的“赵文生”现象》《牵着太阳前行》《走在历史与现实间》《苍莽的群山》《“皖军”大提速》《超越梦想》与《西部太阳神》,以凛然正气与政论笔调反映其改革的《大山回音壁》《挑战与抉择》与《圣火,在重新燃烧》等。尤其是《燃烧的国土》《中国矿工》与《生命成长的伊甸园》等,能“执着的关注着中国的改革进程和社会人生中的美丑现象”(李炳银),传递出“为社会的改革、进步不断呐喊的满腔热情”“高屋建瓴地反映改革中的时弊,表达人民的意愿和诉求”(曾镇南)等。

总之,因作者出身贫寒,曾在淮北煤矿等底层工作,后又担任《中国矿业报》记者等,故他不但写得最多的是矿山、矿业与矿工,关注最切的是有关“地矿”的问题与改革,而且表现出沉重的忧患意识、责任担当与批判精神等。正是如此,有人以《站着走路的猴子》《愤怒的白鲢鱼》《311国道劫案备忘录》《五沟大贿选》《权力与良心》和《沉重的“解读”》等为例,称他是“特别能战斗”的作家:它们“以敏锐大胆的参与意识,直面生活,干预社会……对人们最敏感与最关切的社会问题,进行宏观和微观的透视”;其字里行间,“闪动着一位勇敢地直面严峻现实的‘真的猛士’的战斗姿影,传递出了他为社会的改革、进步不断呐喊的满腔热情”。同时,因其创作始终关注着家乡的淮北大地,因而具有浓郁的乡土文化特色;作者是“大地之子、人民之子”与“当代乡土报告文学的开拓者”之一等。

事实的确如此。如《寻找失落的文明》以淮北市柳孜隋唐大运河遗址为素材,上溯中古历史,下探现实脉搏,既反映了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碰撞,又揭示了现实的问题与发展。为写《苍天无泪》,作者进行了5个多月艰辛而充满风险的跟踪暗访,从而透彻揭露了安徽省濉溪县以“企业改制”为借口而“政私勾结”,导致国有资产流失和职工权益受损的丑恶内幕。其中如此实录了群众的积怨与诘问:“下派书记要卖矿,几个‘跑堂’跟着上,濉溪百姓遭了殃”“权力是硬的,票子是实的,政绩是假的,升官是骗的”“他们这样做的结果是,企业垮了,财政空了,百姓穷了,有人发了!”“他们不是整天咋呼要做人民的‘公仆’吗?‘公仆’怎么反把主人送进大牢啦?”“他们不是口口声声代表国家、人民的利益吗?怎么还去逃国家的债、抢人民的财产呢?”“他们不是大会小会喊着‘三个代表’吗?咋又编瞎话去骗上级党组织呢?”

还有人指出,在风格形式等方面,他表现出“刚与柔”的统一,即“寓刚于柔,刚柔相济”等。具体而言,“刚”即时代精神、严格求实与理性批判等。如他笔下的改革者,虽性格不同、形象各异、经历迥然,但都有一共同特点,即为了中国的改革与富强,敢于并善于拼搏。如《只为党旗火样红》中的孙斗吉,《中国脊梁的赞歌》中的宋长江,《挺进,银河舰队》中的王云升,《铁血忠魂唱酒歌》中的徐铁忠,《橄榄绿之歌》中的张雨啸,《追赶太阳的人们》中的杜华东、刘明江,《重铸黑色的辉煌》中的陈鑫,《这里,星光灿烂》中的胡庆丰,及《淮北房改的内部消息》与《响在世纪之交的乐章》中的王红五、李高原等,其经历与精神,都阐释着闪耀时代光辉的“改革、开拓”“奉献、拼搏”与“祖国、人民”等主题。而《李加民见义勇为斗歹徒》《五沟镇贿选闹剧收场》《谁是败家子》《小学教学楼为啥成了“豆腐渣”》与《孤山情》等干预现实、切中时弊之作,又突出表现了作者“铁肩担道义”的“硬骨头”精神。尤其是《311国道劫案备忘录》,不满足于“还原”案件过程,而透过现象看本质,从“人性的泯灭令人震惊”“道德的沦丧不容忽视”“法盲的悲剧不应重演”与“社会治安综合治理亟待加强”等方面,进行严肃的理性反思与现实批判,更显示了作者的正义良知与“战斗”品格等。所谓“柔”,主要是指在文学审美等方面,其创作注重篇章结构、细节描写与情感抒发等。如作者非常讲究作品的“开头”,主体部分也大多处置得当;同时,也非常注重细节与角度选择等。

至于语言的魅力与抒情性等,则不仅在其报告创作,而且在其散文创作中也表现得极为鲜明。如在《滇西北纪行》系列散文中,作者妙笔纵横,为读者描绘了“诗化的西部,婉约的西部,更具阳刚之气,豪放之气”的大美西部。如“以诗化的语言写到了古城西安的碑林塔影,陕北高原的纵横龟裂沟壑,夕阳映照的嘉峪雄关,苍凉无言的西夏遗址,敦煌千年的飞天,以及吐鲁番的葡萄”,让我们感受到西部历史的悠久、色彩的斑斓、底蕴的厚重与文化的震撼,及“历史纵深感和光耀千古的圣洁与唯美”等。作者“那洞穿喧嚣浮华的哲思眼光,充满了生命体验和人文意识,带给人深刻的理性思索和现实视野”“也促使我们在民族文化的寻找中鼓荡起理想信念的风帆”等。

然而,相对而言,作者创作的以上特色与风格,在《探秘第三极》等长篇中又有新的发展与开拓。可以说,《探秘第三极——青藏高原地质大调查纪事》无论对作者,还是对整个“地矿文学”与“青藏叙事”而言,都是一集成式的超越与突破,因而是当代纪实文学创作的代表作之一。

具体而言,在“青藏叙事”方面,从20世纪80年代孙学明等的《喜马拉雅之谜》,到90年代以来马丽华、徐志耕、徐剑、裘山山与张国云——尤其是王宗仁等的系列创作,这方面的作品愈来愈多,也愈来愈扎实、厚重。而《探秘第三极》,则不但包括了它们所揭示与反映的自然地理、历史文化与现实改革等,而且因与“地矿文学”结合,尤其是与新世纪的国家战略——“青藏高原地质理论创新和找矿重大突破”这一史无前例的科学实践紧密相连,而显得更全面、系统,也更具改革开放与民族复兴等方面的时代意义。

就“地矿文学”来说,更是如此。在这方面,以往创作表现最多的,是有关大庆油田开发;宣传最多的,是“李四光精神”“铁人精神”与“大庆精神”等。而《探秘第三极》则揭示:“大庆时代”已成历史,中国面临新的能源与资源危机,我们必须应对全球激烈竞争形势下的严峻挑战;我们不但需要传统的“李四光精神”“铁人精神”与“大庆精神”,而且更需要新的改革精神、科学精神、大国精神及全球眼光与危机意识等。正是如此,作品就不但全面反映了面对危机,全国(从国家总理、国土资源部,到各省市的地矿调查局、院、队等)上下一心,更新观念、改革体制,“摸清家底”、探明矿源,且长达10多年、有数万人参与的“国家行动”,而且具体描述了其所取得的、令世界惊叹的“大国”成就——包括众多填补空白的创新理论成果与蕴藏丰富、价值巨大的矿产资源;不但抒写了地质人对“李四光精神”“铁人精神”与“青藏精神”的发扬光大,而且再现了众多新时代的“李四光”与“王铁人”,即数以千计的“报国创新”、无私奉献的科学家与各级、各类地质人等。就此而言,它的确不但是对以往“青藏叙事”的超越,而且将包括作者在内的中国“地矿文学”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总之,作品“以近代地质先驱人物、地质科考事件为经,现代青藏高原地质大调查为纬,纵横捭阖地真实回放了地质人绝地搏击的生命舞蹈”“书写了中国梦、科学梦、能源梦、地质梦……展示了一幅绚丽多彩的地质英雄群像,反映了作家的现实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其“真实性产生的现场亲切感,情节故事传奇性、激动人心的震撼力、形象雄强峻拔的美感力,重大题材本身包含的民族自信及惊心动魄的表现”等,构成了作品“深入地质科学内里、接近人类文明及人生追求的时代格局与昂扬向上的精神基调”,从而使作品“既有全景式多方位的广角铺排,也有微观上的文学化描绘和科普知识性表达,真正艺术地传达了科技创新精神,生动地活化了地质人的坚毅性格与雄壮魂魄……字里行间饱含了强烈的国家忧患意识和清晰炽热的科学爱国情愫”,表现了中国地质人为了祖国敢于死中求生的悲壮与悲怆,也让人看到了作者“悲悯的人文观照和对生命的尊重敬畏”,并“在社会历史、文化心态、伦理道德等领域给读者提供了人文情怀的深层思考”等。

与此相连,作品也鲜明地凸显出主体虔敬、题材庄重与守真求实等“新五性”特色。在这方面,更见出作家创作与精神的超越等。正如作家所述:


青藏高原的前世今生犹如一部雄浑厚重而悲壮悲怆的史诗,壁立千仞的群山隐藏着说不尽的秘密,也隐匿着魔幻般的灾难,因而前无古人的青藏高原地质大调查,势必是一场惊涛骇浪般的历史壮行。地质人的12年浴血奋战也将炳彪史册,如何高蹈宏阔地展示青藏高原人文地理的独特价值与中华文明的基因传承?如何透过我国资源危机和西方“中国威胁论”,理性辨析这场地质大调查凸显的战略高度?如何梳理青藏高原不同时段的重大地质事件和重要历史节点,客观地还原青藏高原地质科考的百年沧桑?如何披沙拣金地艺术再现新时代中国地质的“李四光精神”“三光荣精神”?当我以延续或断点、悲或欢、离或合、耀眼或黯淡的方式连缀一个个片段时,将嫁接出怎样的宏大叙事,刻画出怎样的历史痕迹?

这一切,对我的写作生涯来说,都不啻为一次严峻的挑战和考验。

……

寻找“真实”成了作品成功与否的关键。于是我以“行走”的名义,怀着朝圣般的敬畏与虔诚,一步步登上了历经沧桑、被泪水浇过、被烈焰灼过、被暴雨泼过的冰川高原。

……

毫不讳言,四年多的创作打磨是一场艰辛而漫长的文学苦旅……一次次伤筋动骨的“技术处理”,一次次惨不忍睹的删减,一次次的解构与重构,让我饱尝了“创作休克”的虚脱与忍痛割爱的无奈。

……

孤独是文学的宿命,寂寞是写作的狂欢。在一个个清静神幽的日子,我沉浸在浩繁如海的青藏高原地质史料和调查成果之中,地质人搅起的喧天涛声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心房,远古声音与当今的音调相撞,我的思维便愈加活跃与汇通,朝圣背影与藏地的密码相联……我进入了一个如癫似狂的魔幻之旅,身体在文字里享受寂寞,灵魂在文字里品味孤独,时而为地质人的惊天突破心旌荡漾,时而为地质人的隐忍献身泪流满面;眼熬肿了,我在写,胃病犯了,也在写,痛风病复发,我还在写,两腿肿的一按一个深“坑”,我仍在连天加夜地写……


而在这种忘我的“蘸着情、和着泪、浸着血”的“生命写作”中,作者又不时直面现实、深沉思考:“面对金钱的爆炸、物欲的横流,为什么中国地质人会不忘初心血洒高原?他们的精神向度会为灵魂荒漠化的时代带来什么样的启迪?”“面对理想信念的虚无化、文化内涵的空洞化,我们应该怎样认识新时期地质人对民族复兴、中华崛起的巨大贡献?”从而不但寻找到了“谜一样的东方精神”,而且“发现”了“历史不会忘记”的新时代“最可爱的人”——共和国的地质尖兵!

《初心与使命》也是这样。它不仅让我们继续感受到了作者“对民族精神象征的高原魂魄那种特有的虔诚与礼拜,也让我们读到了一部耐人寻味的民营经济发展史”。作者脚踏在水煮火烫的鄂尔多斯高原,以风云激荡的转型期中国为背景,将宏观观照与微观细描相结合,历史回溯与现实描摹相辉映,在状写中国“煤变油”的主线内核里,巧妙地嵌入伊泰集团风雨30年的创业辅线,艺术地呈现了一组披荆斩棘、豪气干云的人物群像,从而“多侧面、深层次地凸显出中国企业家与科学家以信仰力量构筑的精神高原”。作品从生命存在、历史积淀、文化血脉、精神意向展开的抒写和表达,让我们读到了直击民族心灵的大主题,读到了“庄严与崇高、使命与奉献”,和“由此衍生的审美意向和时代价值”等,从而“不能不引起我们对中国民营经济命运的人文观照,以及对传统能源如何转型与绿色经济如何发展的深层思考”等。

最后,还须指出,因“地矿文学”“青藏叙事”等与生态环保有其内在关联,因而张亚明的创作也表现出鲜明的“生态”特色与“绿色”情怀等。正是如此,有人以《八公山下淝水情》《金沙江的悲壮与悲怆》《在地球的这一点上》《寻找心中的“香格里拉”》《一个土地再生的成功范例》与《生态文明的赞歌》等为例,认为张亚明的生态智慧“表现为对生态整体观的体认”,其“绿色情怀不仅仅是对大自然的爱慕之情,更是他长期参悟大自然,广泛地接受生态学知识而对领悟到的生态智慧的诗意表达”;他“对自然之美的描绘更是激情满怀,诗意盎然”,他“不仅沉醉在自然的山水仙境之中,同时也享受着人造生态景象所带来的温馨舒畅”等。



轮值主编:韩好、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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